金吾不禁

多喝热水

捡星星 1 霆炮

九十年代的香港是颗璀璨的明珠,被称为“亚洲四小龙”的香港,经济与文化都在时代的洪流中跨步向前,97年回归之后,它也不改本色,一派繁华,白天有热闹的街头烟火,夜晚有繁华的红灯绿酒,与北京的风貌大相径庭,张晓波不喜欢香港。


张晓波是土生土长的北京胡同人,打小儿就在胡同里走街串巷,浸染了一身北京小市民的生活气儿。可在一个平常又不平常的夜晚,张学军叫醒张晓波给他胡乱套了身衣服,胳膊抄着他的腰就把他带走了并且勒令他不许出声,张学军逃难似的赶到火车站买了最近的票就上了火车,张晓波是个没心没肺的,在去火车站的半道儿上就睡着了,一睁眼,人已经离开了北京市。


张晓波不知道坐了多久火车,到了多少个城市,又转了几辆火车,他不知道目的地是哪,他甚至有这辈子都会待在火车上的错觉,绿皮火车呜呜呜的声音,清晰地刻在了张晓波童年的回忆里。路上张晓波才知道张学军得罪了人,短时间内在内地待不住了,只能托关系求人情弄到了香港的家属邀请函,去避一避风头。


张晓波一路上吃尽了苦头,他还没有跟胡同里的朋友们告别,他养在院子后头的小猫也没人喂了,他对香港的厌恶又深了一点。等他真正站在香港街头时这种先入为主的厌恶让他对周围的人都充满了敌意。


家属邀请函无法长期留在香港,张学军混到偷渡到香港的大陆人圈子里,带着张晓波在偷渡的大陆人里躲躲藏藏,虽然张晓波接触的都是底层人,但底层香港人也瞧不起他们这种大陆人,张晓波不会说粤语,太容易被针对,张学军又常常去做苦力挣钱,没工夫管他,所以张晓波饿肚子是家常便饭,挨打的姿势都越来越熟练。


张晓波又一次因为被打蜷在巷子角,沉重的呼吸牵扯着他的伤口,身前的几个小混混和张晓波差不多年纪,但张晓波寡不敌众,见张晓波没有力气反抗了就想再补上几脚,这时候巷子口传来一声呵斥,还有跑过来的脚步声,张晓波抬头看到了一个斯斯文文的大学生一样的哥哥,他戴着黑框眼镜背着双肩包,穿着再普通不过的衬衫牛仔裤,冲进巷子里和那几个混混厮打在一起,他到底是个成年人,尽管也受了几处伤但还是把人打跑了。


他小心翼翼地扶起张晓波,语气温温柔柔,虽然说着张晓波听不太懂的粤语,但一点也不让他讨厌。他问张晓波能不能坐起来,能不能走,张晓波听得一知半解,但还是点点头,用磕磕绊绊的粤语回答。

“你…你也…受伤了……”


陈霆摆摆手要他不用在意,还擦掉了他脸上的血污,介绍自己叫陈霆,是个大学生,阿妈在街头卖橙子,变魔术似的从背包里掏出两个橙子塞给傻愣着的张晓波,把他扶起来就走了。


在之后的一段日子里,张晓波经常躲在街头的墙后,等着陈霆周末的时候来帮他阿妈卖水果,陈霆对顾客,对路人,对每个人都笑,没有客人的时候还会给阿妈锤背,两个人说小话,快乐得让张晓波羡慕。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他在香港算起来也只待了不到两年,张学军的兄弟就来接他了,走的时候比来的时候舒服,只是走的时候他对香港没有那么厌恶了。


张晓波回到北京,家里意料之中地被人砸了个稀巴烂,连处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张晓波看了心烦也并不帮张学军收拾,放下包就去找他阔别已久的伙伴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就有不少人搬走了,张晓波只找到了几个伙伴儿,他们问张晓波去哪了,张晓波兴致勃勃地吹牛,说去香港住了两年,香港跟北京大不一样,那里人都说粤语,满街都飘着烧鹅味儿,一到晚上,街上亮得像白天,楼也会发光,热闹得不行。他还认识了一位大哥哥,上大学,人很好。


从香港回来的张晓波依然不学无术,张学军的做派他一等一讨厌,张学军的混不吝他学的一等一的像,学早早就不好好上,跟着一群狐朋狗友混吃等死,香港的那段记忆早就不是张晓波值得吹逼的谈资了,香港的那个大哥哥,似乎也早被张晓波忘干净了。


世事如流水,个把春秋熬过去,张晓波熬成了一光杆司令,跟聚义厅门口那棵大榕树一样。酒吧关门已经凌晨,他锁好门正要往家走,拐弯时脚下冷不丁被东西绊了,北京夏天天亮的早,虽然离太阳升起还差点时间,但已经擦亮。张晓波这一低头,看见一条胳膊了无生气地搭在地上,张晓波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地上,无意识地骂了句脏话,他自打从了良安心做酒吧生意以后连打架斗殴的暴力事件都见得少了,这一下给他来个命案搁谁也受不了,他腿软地扶着墙站起来,绕过这只手慢吞吞转到墙后,一个满身血污的人躺倒在墙根,眼睛半睁着,胸口能看到起伏,应该还有气。


张晓波壮着胆子靠近,抬手戳了戳这人肩膀,抖着嗓子问:“还活着吗?”


那人费力地睁了睁眼,嘴唇微动像是要说话,张晓波凑近了听见这人虚弱地吐了几个字,普通话好像不太标准:“不……去……医院。”


张晓波看着他这幅随时要过去的样子,狠狠心把他架回了家,这人跟自己身高相差无几倒比自己重不少,吭哧半天到家又怕碰到这人的伤口,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床上,衣服都快被血染透了也看不出哪有伤口,张晓波直接把衣服剪开给他扒的一干二净,这人身上淤青多得数不清,还有几处伤口很深的刀伤,右手和胳膊上也有不轻的伤,具体伤到什么程度张晓波就不清楚了,他赶紧找出医药箱给他消毒上药,张晓波这方面经验全是以前打架斗殴积累的,都快成专业护士了。


给他收拾完已经上午了,张晓波熬了一夜极费精神,往沙发上一趴就睡着了,等他醒过来太阳都快下山了,夕阳只照进来一点橘色的光铺在地板上。


张晓波揉着眼睛,猛的想起来家里还有位大爷,立马翻过沙发去屋里查看这人的伤势,那人还睡着,张晓波给他潦草地擦洗过,露出一张俊郎的脸,此时这位帅哥眉头紧皱,脑门儿冒汗,脸色潮红,张晓波赶紧强喂了点退烧药和消炎药,所幸没有吐出来,想着不行还是送医院吧。


张晓波喝了碗粥,就去浴室简单洗了个澡,想着今天也别营业了,一会儿吃完饭干脆再补个觉得了,擦着头发去卧室又溜一圈看看那位大爷,就回客厅看电视去了。


张晓波睡梦中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睁开眼一看原来电视还没关,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已经凌晨三点了,他晃着又进了卧室,发现床上的人好像有动静,他凑近了听到那人说话,好像是要喝水。张晓波学着电视剧里演的,举着杯水蘸湿了棉签往人嘴唇上涂,涂了半天把这人涂醒了。


张晓波冷不丁就对上了这人睁开的眼睛,拿着杯子的手都抖了抖,两人都沉默着一时不知道说什么,那个人先转移了视线,盯着张晓波手上的水,张晓波了然轻手轻脚地把人扶起一些,举着水杯给人灌水,那人喝的急险些呛着,张晓波又给人顺了顺背。


喝完水这人眼神又变了,警惕地环顾四周和张晓波,声音沙哑低沉:“你是谁?这是哪?”


张晓波险些冲他翻了个白眼,耐着性子回答:“我救了你,连声谢谢也不说。是谁这种问题,应该我问你吧,来路不明一身刀伤,没我你早死了。这是我家,我是你的救命恩人。”


那人似是被人呛得有些不好意思,声音放软了一些,只不过并没有放松警惕:“谢谢你,我不会让你白救的。”


这下张晓波真翻了个白眼把他放下躺好:“养好伤就快走吧,别给我惹麻烦就谢天谢地了。话说回来,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呢。”


那人似是在犹豫,张晓波也不勉强,正要抬腿往外走就听见这人低声吐出两个字:“陈霆。”


张晓波听见这个名字猛地顿在原地,这个名字勾出了他深处的记忆,那段又昏暗又珍贵的回忆。



情人节快乐呀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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